去北京故宫观看书画展，看到一幅清初文人朱彝尊《隶书临曹全碑》卷，笔划瘦劲挺俏，系朱竹垞七十四岁时为好友、收藏家宋荦(西陂)所书，后有跋云：“余九龄学八分书，先舍人授以石台孝经，几案墙壁涂写殆尽。及壮，睹汉隶，始大悔之，然不能变而古矣。康熙壬午，西陂先生出佳纸索临曹全碑，老眼生花，旬日乃就，此犹桓宣武拟刘太尉，似处皆恨，矧并其形失之乎。先生慎毋示客，知能护故人之短也。”

    朱彝尊是清初的文坛领袖，说来惭愧，我最早对他的了解，并不是他的诗、词和《经义考》，而是他的一段让后人猜测不已的“艳事”。他曾写有《风怀》诗二百韵，记述他十七岁到三十九岁间的绮情事迹，诗中的女主人公，据考证，就是他的小姨子名寿常，字静志。到他八十岁要刊诗集，有人劝他把《风怀》诗删去，他拒绝了，并说：“宁不食两庑冷豚。”宁可不当“道学家”，也要留下这段情。黄裳先生在早年撰写的长篇考据文章《朱竹垞的恋爱故事》中说：“讲出了这句话，我就觉得竹垞是十分可爱的了。”

    朱彝尊善写隶书，《桐阴论画》中说他“古隶笔意秀劲，韵致超逸”，得《曹全碑》之风骨，又有文人纵逸之气。去年十二月，书法篆刻家童衍方先生邀我同去参观上海道明的古代书画秋拍预展，其中就有一帧朱彝尊的隶书扇面，一笔曹全碑录写《醧舫即事》诗，后有跋云：“己卯重阳日书于曝书亭，小长芦朱彝尊时年七十有一。”童先生见我在此扇面前驻足凝视，就劝我可以考虑拍下。标的参考价是四千到五千，童先生说文人书法不会价很高，况且正逢金融危机，他估计一万二可以拿下。我从来没有参加过拍卖会，就委托拍卖行的朋友代为竞拍。两天后，拍卖行的朋友很遗憾地告诉我，这帧扇面最后拍到三万，远远超过我出的价钱。我的唯一一次参拍流产了，但至今犹念念不忘朱彝尊的那笔秀劲的曹全碑隶书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