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月13日，国际大导演李安莅临上海电影节，参加某机构举办的名为《票房即将超美国，成为“老大”还差几件事》的电影论坛。在论坛上，李安气度温和，出语柔婉，然后却丝毫不吝啬表达自己的观点，一路洋洋洒洒下来，从讲故事说到明星制，从电影产业发展说到中美文化差异，令一干人等心服口服，纷纷自发在朋友圈进行刷屏式的传播。

    那么李安到底说了什么，能让圈内圈外人士热情膜拜？总结下来，无非这几点：一、电影故事要做到的是跟观众之间的真诚交流；二、电影里有大明星是好事，但不要让明星只是明星；三、青年电影人的路还很长，不要急功近利；四、电影要规避抢钱陷阱，争取观众认同。五、美国虽有强势流行文化，但中国也有悠久传统。

    李安的成就与高度让他说出来的话自有其难以抛却的重量，然而这话恐怕无法给目前充满浮躁气息的中国电影圈带来什么改变，甚至他所提出的这些问题，很可能也只是引发一时热闹，而无法成为从业人士长久讨论的议题。而其中原因，则可以借着李安的观点来窥视一二：

    电影故事是要跟观众之间做真诚交流 然而观众是谁？

    李安说：“我个人觉得故事没有什么，只是一个假象。你想跟观众心心相映，是通过情节、音乐、笑、哭，或者用情感的起伏带着大家走的。不管是怎么样的旅程，最重要的是你的心怎么交给观众看，观众看了以后怎么去做想象，这才是最重要的。”

    相信李安描述的与观众之间的这种“心心相映”的状态，是每一个中国电影从业者都想达到的。然而现实却是：在通往与观众互相理解的光辉道路上，从业者们却不得不停在最初的位置上，因为压根不知道观众到底是谁！

    在过去纷纷扰扰的争论中，有人笃定的认为，现在电影市场最大的目标观众群是90后；可是今年上映的某些所谓针对90后的电影，票房却都惨败，这让很多人不得不产生怀疑，“90后市场”之说，到底是从业者以“结果论”来看待电影市场所产生的谬误，还是90后的心思实在无法轻易猜测？与“90后市场”并行的，还有“白领市场”说，“小镇青年市场”说，“精英阶层市场”说，而到底应该去跟哪一群体进行沟通，这真是一个问题。

    要让明星为电影所用 明星经纪公司答应吗？

    李安说大牌明星也想演好戏，甚至为了演好戏可以降价演出。我们也听说过某明星为了演某导演的戏，调档期推代言，拨出大量时间为电影准备。但是对于明星来说，这样做得有一个前提，那就是等着他（她）的确实是一个好戏。什么是还没拍就能够定下来的“好戏”，无非是名导演， 大投资，看好拿奖。说到底，不为钱，那得为名。李安的电影明星们当然趋之若鹜，而国内能与李安比肩的导演，掰着手指头也难数出几个来。

    再退一步，就算明星有职业理想，愿意在演戏中让自己成长，可是明星经纪公司答应吗？每个明星被打造出来，获得大众认可，有百万粉丝愿意为他（她）无条件买单，经纪公司哪一个不是能回本的赶紧回本，能大赚的绝不放过。

    明星经纪人拿着合同来势汹汹，每一个导演都恨不得自己是李安，可是李安只有一个。

    青年人要慢慢来 可更多人相信群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

    “我是36岁才开张，是很晚熟的一个人。现在回想起来，我蛮感恩自己漫长的幼稚期。一个东西能够感人，能够成熟，能够成立的时候，本身就具有一股自然的力量，生长本身是需要孕育的，不管是环境孕育，还是年轻人准许自己被孕育，我觉得都要鼓励你们不要太急功近利，很多事情不是一下就可以成功的。”李安絮絮而谈，对照今夕成就，这话有无限说服力。

    当然，如果你告诉一个电影学院刚毕业的学生，如果他苦熬十年，可以成为李安，相信是他无比愿意，甚至时间再延长一些也没关系。但是没有人敢打这样的保票，李安苦熬十年拍出了《喜宴》，有的人苦熬十年可能转行去开挖掘机。与其拿没影子的明天去赌人生，不如拿起一本《三十天编剧速成》，对照各个“关键要素”写个惊悚片给制片人，马上可以到手这个月的生活费。

    很久以前流行一句话叫：“理想很丰满，现实很骨感”。但是现在的世界是：现实的骨头上冒着闪亮的油，你到底是舔还是不舔？

    电影要规避抢钱陷阱 然而资本的本性就是逐利

    其实用到一个“抢”字，已经说明电影圈并不是真的有钱。最近几年资本往电影圈集中，跟地产市场和股票市场缩水不无关系。换句话说，资本进入娱乐圈就是为了来赚钱来，你这个行业的死活跟资本没关系。但是资本的力量却是强大的，它让你发现原来拍电影不必殚尽竭虑，就可以票房上亿；它让你发现原来电影的好坏并不掌握在观众手里，而是院线经理手里；它让你发现电影票房的那点钱，跟股市上一比，根本不叫钱。

    所以电影公司上市了，电影人可以买房买车了。至于说这是不是一个陷阱？是不是这帮电影人再过几年就要失业了？恐怕周围太黑，大家视力不及。

    中国文化历史悠久 可我们该怎么用？

    李安说美国固然有强大的流行文化传统，但是中国一样文化丰富，历史悠久，学美国是一时的，用我们自己的文化来表达才能有持久的竞争力。

    但是电影自流行之日起，就是西方的艺术形式，或者说娱乐形式。它的类型，叙事传统，创作理论基本都是用欧美语言写成的。香港台湾电影曾有一时光亮，但很快殒灭了。今时今日，就连李安本人，也有人说他的电影无论是讲美国，还是讲中国，其实用的都是好莱坞的方式。

    文化的活力来自于运用，在目前的形势之下，连写小说的都在将罗伯特麦基的话奉为圭臬，电影叙事又该如何从传统文化中找到出路呢？

    综合以上，难道中国电影就只能维持现状吗？自然并非如此，只是如果要改变，便是要有突破的勇气。突破资本堆砌的雾障，突破欲望造就的幻觉，突破恐惧搭建的迷墙，对一个行业的未来负责，对作为处于行业历史中的自身负责。（记者杨静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