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《容膝斋图》

《渔庄秋霁图》
对于元朝绘画所呈现的文人画,以及元代画家所追求的精神境界:“逸笔草草不求形似,聊以自娱”、“士大夫词翰之余,适一时之兴趣”等,倪瓒(1301~1374年)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一位。因为,在人们眼中,他就是那种画如其人的人,他的行为、画、诗无不体现了他内心的声音。
说起元朝的画家,倪瓒也算是其中最古怪的一位。按今天的标准来看,他是一个患有严重洁癖的强迫症患者,生于富裕人家的他,年长后也完全不问世事,依靠他的家庭过着读书作画的“风雅生活“,在家中的园林中筑“云林堂”、“清鞢阁”,藏书数千卷,院中遍植花木。日常生活中,他极为挑剔,凡是他碰过的东西都要洗干净,凡是他觉得脏的或是俗人,他一概不见,甚至佣人挑来的水只吃前面一桶,恐后面一桶有尿粪气,只能洗脚;连家里院子里的梧桐树也要仆人天天刷洗。关于他的趣事几乎数不胜数,人们觉得他怪诞,但很多风雅之士从全国各地赶来与他相识。但生性孤高的他只肯和自己看得上的往来,从不与达官贵人来往。
但这种奢华放任的生活,倪瓒只过到了四十来岁。从那时起,在元朝日益衰落、战乱不断的背景下,他渐渐散尽家财,过起了漂泊的生活,成为“烟波艇钓江海不羁之士”,在太湖四周的宜兴、常州、吴江、湖州、嘉兴、松江一带游荡,有时住在朋友家或寺庙里。据《丹青妙笔的意蕴:中国绘画赏析》一书描述,他不满元代蒙古贵族的统治,不肯做官,人们称他为倪迂。有一次吴王张士诚的弟弟张士信听说他的画很好,便差人带很多钱上门向他买画,倪瓒却说:“我不做王门的画师。”不料一日张士信与一些文人游太湖,忽闻香气飘来,原来是倪瓒坐的船在焚香。张士信见了他大怒,便命人上去重重打了他一顿,以解心头之恨。倪瓒遭毒打时,却噤口不出一声,事后别人问及,他说:“一出声便俗”。
倪瓒在他50岁后隐遁江湖20年间,专于绘画,对太湖一带清远秀丽的自然景色,观察写生,领会特点,加以提炼,形成了平远三段式的构图。他的作品往往作平远之景,布局往往近景是平坡,上有几棵小树、孤亭,中景一片空白,远景是坡岸,再上面又是大片余白,无舟无人,极其简单。然而就在清空寂静的景色中,却能传达一种闲适无奈、淡淡的寂寞、萧疏与沉默。在这种有意无意、极为简练的笔墨中,构成一种有明确思想情感的美。
当别人问起倪瓒为何不在山水中画人物,他的回答是:“天下无人也。”后世鉴赏家阮元对倪瓒的山水画作在以下评论:“他人画山水使真有其他皆可游赏。倪则枯树一二株,矮屋一二幢,残山剩水,写入纸幅,固极萧疏淡远之致,设身入其境,则索然意尽矣。”
第五幅画:《渔庄秋霁图》 元 倪瓒 绢本长卷 现藏上海博物馆
《渔庄秋霁图》作于1355年,是倪瓒的典型代表之作。这是太湖一带的风景,构图平淡,用笔简略,从作品中我们能看到太湖的风景:湖内都是低缓的丘陵,隔水相望,只见岗峦逶迤,平坡一抹,景色清远秀丽。近景岸边杂树几株,浩瀚的湖水在其中。几乎成为画面的内容。高居翰在《隔江山色》中这样写道:
“地平线很高,在其他画中通常是用来暗示俯视,在这里是指仰视,河流几乎填满观众的视野,造成的效果是一个人的意识会沉浸在这平凡无奇的山水中,就像处于出神的情境一般。倪瓒所要传达的就是这种经验:画家与观者是用一种超然与冥想的心境来看这简约的山水。倪瓒同代的人在另一幅作品上留下一首题诗,最能捕捉这样的心情:
秋云无影树无声,湛湛长江镜面平。远岫烟消明月上,小亭危坐看潮生。”
至倪瓒为何一而再、再而三的画枯树、远山、矮屋、剩水,高居翰对和《渔庄秋霁图》极为类似的《容膝斋图》有一段极为精彩的阐释:
“墨色的浓淡变化幅度不大,一般都很清淡,只有稀疏横打的‘点’,苔点状的树叶,以及沙洲的线条强调较深的墨色。造型单纯自足,清静平和,没有任何景物会干扰观众的意识,也就是倪瓒为观者提供一种美感经验,是类似自己所渴望的经验。最重要的是,这幅画也是一种意识状态的表现,显示同样的洁癖,同样离群索居的心态,以及同样渴望平静,我们知道这些是倪瓒性格与行为之中的原动力。此画(《容膝斋图》)是一份远离腐败污垢世界的感人告白。”
倪瓒这种“有意无意,若淡若疏”的笔墨,带来了一种淡淡的苍凉感。中国山水画特别重视意境,倪瓒的画正是以意境取胜,尤其是他作品中传达出来的平淡天真的境界,备受文人画家的喜爱。
据说倪瓒死后,他的画开始受到越来越多人的喜欢,至明代,倪瓒的画竟达到“江南人家以有无为清浊”的地步,可见其影响之大。几个世纪以来,以他为名的作品数以千计,出现了大量赝品。